【BF】破碎之花(一)

紅色的髮絲隨意垂落眼前，垂首坐在床沿的他顯得有些狼狽。手指輕揉糾結的眉頭，他從靜闇的夜色中醒來一直在回想今晚入睡前的記憶，但現在窗邊天際已轉成漸灰，腦中卻連最基本的輪廓都沒有。

雖然失憶不是甚麼大事，但是如此貼近當下卻是頭一遭。

「奧爾德里奇，你睡著了嗎?」
纖細的女聲將他拉出了思緒，伴隨門板傳來的響聲。

「不，並沒有。」
將這不重要的煩惱拋在腦後，他俐落地起身，簡單的整理儀容後就拉開臥室大門。

「貝爾魯蝶女士...有事嗎?」
奧爾德里奇低頭看著門前打擾自己休息的女子，盡量讓自己保持禮貌。畢竟對方是最近才來到此地的貴客。

「…我很擔心你。」

她雙手糾著腿上的裙襬，說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謝謝您的擔心，但是我沒事。」

口頭上禮貌的婉拒，但他只對這突兀的關心感到排斥又多餘。目光下意識閃避對方的視線時讓他注意到對方那頭帶著幾撮螢綠的金黃捲髮自然的落在纖細的肩上，沒有穿鞋的腳正踏著冰冷的地板。

「彌德嘉特的氣息剛剛滑過了你的身旁。」

貝爾魯蝶說著，那神情像似講訴親眼所見般堅定。奧爾德里奇閃躲的態度並沒有讓她退縮，嬌小的身軀趨前就要拉起他的左手。

「貝爾魯蝶女士，請停手……」

奧爾德里奇縮回手臂躲開對方越矩的舉動，金色的妖眸隨著怒氣發出微光回瞪貝爾魯蝶那明亮沒有一絲雜質的水藍雙眸，顯露他的不耐煩。但是這明顯的反感並沒有讓貝爾魯蝶放棄，她沒有閃躲對方露出的厭惡還是溫和平穩的說著:

「我說過我很擔心你，而且你不是沒事的樣子。」她伸出手又想再一次嘗試。

「別讓我說第二次……貝爾魯蝶。」耐性盡失。

「…那個…請問兩位是在爭執嗎?」

沉穩的口氣從暗處發出，及時的加入打破了即將惡化的局面。那是從遠處廊道迎來的人影發出的，他手持著燭台散發著黯淡的光芒，一頭黑髮俐落的綁在頸後，滿是笑意的眼眸正透過鏡片望向他倆。

「沙爾法，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雖然貝爾魯蝶已經因為沙爾法的出現而停下拉扯的打算，但他還是往房內退後了幾步好遠離眼前這個怪女人。

「那就好，我真擔心你會對貝爾魯蝶大人怎麼樣。」

沙爾法矯捷的走到他們身邊，空著的手遮著嘴角露出的笑意，他的雙眼在貝爾魯蝶略帶愧疚的臉上停留了幾秒，才停住那不得體的舉動對這位女士開口:

「貝爾魯蝶大人，您一定是初來此地所以迷路了吧?請讓我護送您回到寢室吧，您跟奧爾德里奇都需要休息的時間。」眼前的僕役單手環腰保持著鞠躬的姿勢，請求貝爾魯蝶走向為雙方鋪設的台階。

這位被請求的女士看著行禮的沙爾法，又轉頭看向撇過頭去的奧爾德里奇，靜默的眨了眨水藍眼眸，最後像是想通似的垂下頭發出微弱的允許。

沙爾法單手牽起貝爾魯蝶，手上的燭火搖曳投射著他的臉龐，銳利的雙眼透出不用口墨的嚴正性。而貝爾魯蝶都看在眼裡，她沒有回應，只是讓沙爾法領著自己離開東邊長廊，沉默的回去早知在哪的寢室。

而奧爾德里奇；對兩人接下來的發展沒有興趣，只是看著他們離開自己的視野就悻悻然的回到寢室，還不忘鎖上大門。

***

今天是個沒有降雪的陰天，無雪的天際能讓他從屋頂的正脊俯看西側最高的露臺，奧爾德里奇俐落的從下方的窗台往上攀爬，熟練的越過屋簷，那舉動像他已作過了千百回。他在屋頂左側的雕像群間隙坐下，那些石像鬼的角度剛好抵擋這個季節不時吹來的寒風，也能看清楚到貝爾魯蝶跟其他貴族在下頭的互動。

那個上周隻身來到居城的奇怪女人，他跟她接觸時只感受到生物的氣息，除此之外察覺不到任何一絲力量的波動，但能居住在這裡就值得懷疑這個女人是否真像她的外表那麼天真無害?

「呦~我們可愛的小夥伴兒正望著貝爾魯蝶，你是巴不得把她吃下肚嗎?」

尖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里奇抬頭就看到約兩米高的諾瓦利斯正彎身對著他發出猥褻的笑聲，那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頭頂大半的光線，還不忘支手撐在他的肩上。

「我並沒這種想法，諾瓦利斯。」

雖然已經很習慣對方這種出場方式，但對方說話的內容總讓他厭惡。

「真的沒有?她以人類來說算是極品吧?當然是比克麗絲朵差了些啦，但你也知道…誰敢對克麗絲朵動手可是會被萊昂納多撕成碎片的。」

被稱為諾瓦利斯的男子用手指快速在脖子上劃了條線，還不忘吐出舌頭。但奧爾德里奇則是撇頭看著遠方的雪景，像極了知道怎樣能讓他最快閉嘴。

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隨即就想到了甚麼玩笑拉開了嘴角，蹲低身子在他耳邊小聲說著:

「聽說貝爾魯蝶昨晚去你的寢室?你們上床了吧。」

這問題很成功的讓奧爾德里奇撐在雕像上的手滑了一下，差點不穩的跌下屋頂，穩回身子的他回頭的瞪著諾瓦利斯納笑到快瞇成條線的眼睛。

「停止你那無聊的揣測，諾瓦利斯!」

「里奇你是不想還是根本不敢阿，還是你身為人類那點無聊的矜持阿?跟我們生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脫不掉那滿身的俗氣阿。」

像抓到對方痛處似的，諾瓦利斯站起身子張開雙臂不斷說著，一點都不顧別人的感受。

「我對這話題並沒有興趣。」

他的眼神越來越沉，僅存的耐心也已經快用盡，原本撇過的身軀已經轉回，抬頭回瞪著他。這反應讓諾瓦利斯很滿意的點點頭，他總算收起尖銳的笑聲，戲鬧性的推著奧爾德里奇的肩。

「你又是這死德性，那仁慈的我只好給你一個小小的意見；跟貝爾魯蝶扯上關係，對你這個人類來說目前是沒有壞處的。」他略壓低聲調的說著。

「我說過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奧爾德里奇又說了一次，同時更加重了語氣。

看到奧爾德里奇嚴厲的反對，諾瓦利斯像停電般停止了所有動作，只剩那紫色的瞳孔在打轉；那不是反省反而是十分不妙的徵兆，奧爾德里奇正這麼想時他只感到自己被人拎了起來，然後隨著諾瓦利斯的一個踏轉就移動到露臺，引起了原本在此地交談的人群一陣驚呼。

「機會可是不等人的阿~你說是不是，小夥伴。」諾瓦利斯鬆開抓著的衣領，讓原本被提著的奧爾德里奇可以雙腳著地，而自己則是輕鬆的掏出自己的左眼，熟練的在手轉著那顆沒流一滴血的眼球。

四周騷動的貴族們注視他們倆人的出現，奧爾德里奇壓抑自己的情緒波動看著將手中的眼珠放回原處，還不時擺出無辜表情的諾瓦利斯。

「呦—大家讓讓阿，我有事情要找貝爾魯蝶寶貝兒阿。」粗魯的推開擋路的貴族們，諾瓦利斯扯開正站在貝爾魯蝶前面礙事的傢伙後，就像衛兵立正站好，然後對眼前的女子行了可說是這世界最莊重的問候。

「日安，諾瓦利斯先生。」貝爾魯蝶保持禮貌向對方回禮，她微笑著注視這引起騷動的白衣男子，對這突兀的發展並沒有展現任何驚訝。

圍在周圍的貴族們看到身為大貴族的諾瓦利斯強行跟貝爾魯蝶進行互動，有些已經自討沒趣的往別處移動，剩下的那些則是在諾瓦利斯沒水準的噓聲中被強制驅趕，最後就只剩三個人影，在北風的吹撫下豎立露臺。

「嘖嘖嘖——貝爾魯蝶寶貝兒，妳還是一樣光彩奪目阿。」諾瓦利斯笑盈盈的稱讚眼前的大美人，他紳士的牽起對方手指親吻的模樣，對比平常的猥瑣根本讓人不敢相信。

「是，托您的福。」貝爾魯蝶點頭表示對讚美的感謝，她的表情在看到諾瓦利斯身旁的人時有些僵硬，但隨即又拉長了笑容轉回諾瓦利斯的身上。

而一旁的奧爾德里奇的確有跟她對上眼，但並沒想開口問候的意思，這兩人的尷尬互動諾瓦利斯當然看在眼底；惹得他故意勾上奧爾德里奇的肩，完美的阻止了他等等發動能力離開的可能。

「你也講點禮貌阿，小夥伴兒。」

半強硬的把奧爾德里奇拉到貝爾魯蝶面前，瓦諾利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但是對方強硬繼續保持靜默，逼得他又推了幾下催促。

「…日安，貝爾魯蝶女士。」他總算不情不願的說著。

「啊…你好，奧爾德里奇先生。 」

兩人略顯彆扭的對話讓諾瓦利斯非常努力的憋住想狂笑的衝動，導致自己的肩頭不斷抽動著，只好別過身去偷笑幾聲。

「哈哈哈咳咳…我肚子突然…好餓!!超餓的啊!!!去吃飯了，掰掰寶貝兒、小夥伴。」

壓下滿肚歡笑的諾瓦利斯找了個超爛的理由準備離開，一個踏步就離開所在的露臺。隨然從廚房的方向傳來的咒罵跟巴掌聲，可以很確定他是去騷擾正在準備伙食的亞斯敏了。

開闊的露臺現在只剩下他與貝爾魯蝶，那女人當然將注意力從諾瓦利斯轉到他的身上，她正滿臉笑意盯著他瞧，一頭長髮被夾帶寒意的北風吹得不斷舞動，頭上的翠珠髮飾也隨著發出玉石撞擊的輕響。

「昨天還睡得好嗎?」

先打破沉默的是她的關心，不過他沒有回答。

「你的能力…學會有多久了?」

貝爾魯蝶不死心的繼續問著，他知道她意指著控制時間與空間的能力，這問題讓奧爾德里奇停頓了良久，才抬頭對上昨天一直糾纏他的眼眸，緩緩開口:

「我已經忘了。」

他不懂為什麼貝爾魯蝶會對這感興趣，但是自己沒有必要回答。

「昨晚我的確是失禮了…我必須先跟你道歉。不過我還是必須問一件事，這可能聽起來很奇怪…你有夢過失去的記憶嗎?」

「這真的很怪我知道，不過請你答應，如果發生了請你第一個告訴我。」

貝爾魯蝶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悲傷的情緒，奧爾德里奇從她那水色的雙瞳中就能看出，她並沒有放棄昨天的話題，只是換了個相對溫和的方式進行。

「貝爾魯蝶女士，是否能請妳先回答，妳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我?」

他在敏感用詞的部分明顯停頓了，但是一時也想不到更婉轉的說法。這明顯就

是在指責昨晚的不得體，惹得貝爾魯蝶低下了頭小聲回答:

「…昨晚我說過彌德嘉特到來了吧?」

「如果不管你，你總有一天會被時間的大蛇所吞噬，而我想我能提供協助……」

貝爾魯蝶緩慢的說著，畏畏的抬頭剛好對上奧爾德里奇發出微光的金瞳，這次他沒有閃躲她的注視，反而是露出明顯的怒氣直視著她。

「捉弄身為人類的我讓妳感到快樂嗎?貝爾魯蝶。」冷淡的聲調沒有平時的內斂。

「啊…不是…我……」

但是他不等她回答，就打斷了她的辯解。

「怎樣駕馭奔騰的大蛇這點我並不需要一個披著人類外皮，內在卻不知道是甚麼的東西來指揮我怎麼作。」

「如果妳的時間也真的多到用不完，為什麼不去做些甚麼而不是騷擾別人，來滿足自己……」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貝爾魯蝶伸出的手還懸在空中，眼角還掛著激動而流出的淚珠。而奧爾德里奇則是撫上自己被刮了耳光的臉頰，露出一臉不痛不癢的表情。

「我一點都不在乎妳的看法，貝爾魯蝶。」

擠出僅存的禮貌，他說完就跟隨諾瓦利斯的腳步離開露臺，頭也不回。